
杨锡聪 张和清 古学斌
平寨项目发展至今转眼已有12 载,回望走过的路,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在实践过程中给绿耕带来种种的冲击与反思,造就今天确认的路。
对农村社会工作而言, 坚守农村, 促进农民生计的稳定和可持续是基本的工作。但农民生活能否安稳, 完全视乎我们如何促进农民对农村生活模式的认同, 配合城乡合作、消费者与生产者的公平贸易, 以至保护农村的生态环境工作。前路的方向是肯定的, 问题在于走的过程如何坚持方向和处理眼前出现的种种难题。
绿耕的历史缘起
“绿耕”,全名广东绿耕社会工作发展中心,是广东省级专业社会工作机构。绿耕的前身源于2000 年香港理工大学应用社会科学系与北京大学社会科学系联合举办的社会工作硕士课程(M A S W)。当时的课程主任、香港理工大学阮曾媛琪教授前瞻性地提出:“在中国发展社会工作,没有理由不发展农村社会工作。”于是,2000 年11 月,阮教授协同同事杨锡聪在云南省师宗县县长钱德伟、云南大学社会工作系教师张和清等人的陪同下,深入全县最偏远的少数民族贫困地区五龙和高良乡实地探访,与县乡政府达成在该地区乡村开展农村社会工作的合作意向。当时确定了两个目标:
一是探索能力建设 (capacity building)作为中国本土社区减贫模式的可能;
二是协助云南大学建立农村社会工作实习基地。
随后(2001 年2月),香港理工大社工教师古学斌、丁惠芳、杨锡聪、顾若菡和云南大学社工教师张和清、上海大学社工教师范明林、华东理工大学社工教师费梅萍进入平寨村探访,正式将该村确定为硕士课程农村社会工作的实习点。从2001 年6 月起,一支由督导杨锡聪、助理刘晓春(台湾东海大学社工教师)和实习生张和清、陈涛(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工教师)、史铁尔(长沙民政学院社工教师)、杨静(中华女子学院社工教师)和方炼(天津师范大学社工教师)及研究助理朱浩8 人组成的实习团队驻扎平寨,进行为期3 个月的农村社会工作专业实习。当实习生离开平寨后,云南大学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生朱浩成为平寨项目第一任工作员,开启了中国农村社会工作驻村模式。
2001~2006年:用“能力建设”模式发展农村社会工作探索
作为起步,当时的目标很简单:扎根农村社区,发挥农民所长,改善农民生活。用社会工作的语言就是:“以地区发展为本,建设当地农民的能力,达成以人为本的发展。”但问题是,怎样才算是改善农民生活?一个看似简单不过,只要提高收入的目标,仔细思考却有很多待解的结。
平寨农民面对的现实是: 农产品利润的增加怎么也追不上生产成本的增加,加上可耕土地少、生产规模小,无论交通运输及生产技术如何改善,都难以改善农民生计。更重要的是随着国家整体经济加速发展,个人消费欲望急速提高,农民的现金需求愈来愈大。他们将仅有的土地种植的农产品出售换回来的现金,如何能够满足除了教育、医药以外,诸如手机、电视、摩托车等这些过去认为是奢侈品,现在认为是必需的消费需求呢?离乡背井,外出打工,接受城镇化,对农民是否是唯一的选择?山区农村是否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面对这样的现实,社会工作者应该做什么,又可以做些什么?
我们相信只要农民体会到自我的文化生活价值,以及发现更多农村生活的乐趣,收入水平低不会成为他们离乡背井的强大动力或唯一的选择。生活素质既然不单只是反映经济消费水平,同样重要的是包含对生活的满意程度,那么发掘生活各方面的价值就成为农村社会工作的重心所在。同时,我们也觉得既然经济建设并非我们所长,山区农村亦缺乏发展经济的条件,更重要的是过于侧重经济发展,只会强化村民物质消费主义的文化价值观。而要实现“以人为本”的发展,基础是建立和巩固个人的自信心,使农民摆脱“等”、“靠”、“要”的心态,发挥个人潜能改善生活,抉择生活。而自信心与自我认同有着紧密的关系,当农民既已对民族文化失去认同,又对身处的农村感到自卑,那任何发展的努力都只会以失败告终,所以如何发掘已经日渐式微的民族文化就成为我们工作的核心。凭着这些信念和想法,我们在平寨开展了一系列的工作。
这些社区工作体现了这样的信念:只要当地人积极参与,大家共同发掘和运用社区资源,辅之于外来资金、经验等支持,当地人及社区生活的改变就一定能够实现。很明显,这信念背后有一个重要假设:单靠当地人的自身努力及外来的资源支持,加上他们对民族文化认同的意识提升,就能够带动社区可持续发展。所以在这个漫长的第一阶段,我们社工的工作重心始终放在农村社区内部的能力建设上。
2007~2009年:从农村走向城市,探索生态文明的可持续生计
“绿耕城乡互助社”这名字在2006 年底开始使用,反映平寨项目下了“走出去”的决心。要走出去,意味着单靠小区本身的发展确保不了生活的持续改善。
随着外界经济迅速开发(农业商业化、大众旅游等)和城镇化步伐不断加快,村民对现金的需求越来越大,外出打工者越来越多,村民参与社工组织的热情低落,特别是小组核心成员外出打工,更直接影响小组的维系。只有为社区创造持续稳定的经济基础,社工才有条件凝聚社区成员。而且,单纯强调文化保育或性别充权等,亦不可能凝聚村民持续参与社区事务。所以,在村里建立一个以改善生计为前提,搭建村民关注不同层面需求的平台,成为我们此一阶段工作的重心。
跳出“守住农村发展社区”的固定思维框架,我们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实践尝试。
跟第一阶段不同,我们还不得不承认凭借社区本有的资源及能力,无法满足社区成员的需求,也无法使社区自我完善。第一个阶段的工作我们实际是把农村“孤立”起来看待,只关注社区人的需要,然后从社区现有的条件寻求解决之道,就算重视外界(例如当地政府、基金会及非政府组织)的支持,也是一种单向思维模式,即把社区看成受助者,而外界只是救助者,完全不考虑农村社区反过来能够为外界提供什么资源或发挥怎样的作用。但要强调的是,农村社区不能单凭自身力量解决问题,关键不在于所谓“社区资源贫乏不足以满足需要”,而是农民贫困的社会结构成因——试问在现有的市场经济制度下开展农产品交易,边远山区小农生产的农作物怎样与农业企业的规模化农产品竞争呢?就算农民生产适应市场需求的农产品,但面对高额的运输成本和中间商的剥削,小农最终得到的利益也十分微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没有外界的支持,农民就算拼尽气力,也无法获得合理的劳动报酬。很明显,农村困境是城市化的市场交易及其剥削造成的,农村需要城市社区的全力支持,通过城乡合作,支持生态村保护和建设,那农村与农民才有自助及持续发展的可能。
基于此,这个阶段的工作重心转变为推动城市社区支持农村综合发展,这就是“城乡合作”。那么,城市社区居民怎样才愿意与农户合作,从而支持农村社区的发展呢?
近些年,食品安全和健康问题困住了很多城市人,许多居民开始寻找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农副产品;另一方面,我们发现村寨具有独特的生态资源和人才优势:这里空气清新,水源充足,污染轻,生态环境容易恢复。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些村民依然保存着老品种水稻耕种、土鸡养殖和刺绣的传统技艺……于是,我们将农村的优势与市民的需求对接起来,搭建城乡合作的平台,实现互惠互利——生产者通过生态农副产品的销售,得到合理的劳动报酬,改善生计,保护品种文化;市民吃到安全的食品,健康得到保障。
因为减少了中间商的剥削,消费者能给予农民有劳动尊严的回报。在这样的情形下,农民愿意持续种地,愿意积极保护生态环境(这是生态食品的根基),愿意保护品种和文化资源。我们相信,当城乡合作公平贸易的平台不断稳固发展时,当有一批村民相对稳定地留在农村生活时,我们就有可能与村民一起探讨文化传承、性别平等、生态保育等核心议题, 期待的可持续发展模式才会有实现的可能。
在上述理念的基础上,2007 年至今,我们在平寨推动成立了包括红米种植、土鸡养殖、刺绣三个农民合作社(平寨合作社组织的建设见本刊P19),合作社除了向城市居民提供老品种大米、土鸡土鸡蛋、民族绣品等,还不定期提供数量有限的黄豆、花生、鲜竹笋,甚至野菜等。与此同时,城市消费者的组织工作亦同步展开。
2009至今:城乡合作网络的扩建与巩固
与前一阶段相比,这一时期最大特色是我们将云南、四川及广东项目的不同村庄与昆明、成都、广州等城市社区对接起来,逐步形成复杂的公平贸易网络。这个复杂的社区网络表现在一个农村提供的农副产品可以供应多个城市社区;与此同时,一个城市社区又可以销售来自多个农村的产品。我们体会到,每个农村社区都有生产优势,也有自身的限制,仅凭一村根本无法满足就近城市的消费需要;同样,一个城市社区亦不可能完全接受就近农村的农副产品。因此,建立互补互惠的社区支持网络是非常重要的。
毫无疑问,这阶段首先要处理的问题还是如何扩大交易。城乡合作的好处在于互动关系的建立,有了与城市社区的合作,城乡社区就能够彼此互助,边远农村社区不再是孤岛,也不再是被动的受助者。我们坚信,当城市消费者不断增长时,生产者觉得有利可图,就会有更多的村民加入生态种养殖,他们就会自觉维护生态环境,主动弃用农药、化肥等,这样我们所谓的“生态村”才能逐步形成。
要造就城乡互动良性循环的局面,我们推动城市社区开展两项工作,希冀形成众多农村- 城市社区支持网络:其一是在城市社区开设出售生态农副产品的公平贸易专卖店;其二是与理念接近的非政府组织紧密合作,扩大城市消费者网络,聚集人气,最大限度地支持农村合作社扩大生产。
在过去几年间,我们在城市社区尝试开设农副产品专卖店,直接销售农村社区的生态产品。这些店铺以社区为基础,直接与消费者接触,向其推广理念,将其发展成为合作伙伴,推动他们深入农村体验交流,逐渐建立农村- 城市社区支持网络。我们尝试引入“社会企业”的模式经营专卖店。所谓“社会企业”有两层含义:
一方面商店不是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销售只是手段,目标是为了推动社会发展;
另一方面,商店也不是福利企业,不能只为贫困农民销售农副产品,也要借助企业的经营方式,对成本及利润保足够持敏感度,确保生产者与消费者互惠互利的同时,积累公益金,从而使绿耕(我们的机构)自力更生的同时,惠及更多的社区百姓。
不可否认,单靠一个店推动社区网络的建立还是有限的。我们花大力气扩大城市网络,不但与城市另类生活团体(素食团体等)合作,也与志同道合的社会团体(环保组织等)结成合作伙伴。我们甚至与这些团体合作定期在城市社区举办“有机小市集”,大家一起摆摊,一起推广环保、健康、惠农理念。这些互惠互利的行动,正好使我们摆脱第二阶段的限制,我们不再靠一己力量发展生产- 消费合作组织,而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达到互相支持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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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社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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